康明的話一出，整個戰隊連鍵盤聲音都變小了。

ZUM本來是想報點求支援, 結果句子在喉管卡了半天, 還是保持安靜融入背景之中默默當一個吃瓜群眾。電腦房陷入詭異的氛圍，而主角卻一本正經敲擊鍵盤, 手握鼠標說道：“殷奇自己治療, 我被困了。”

鄖昀的安娜被敵對的萊因哈特帶上獵空纏住，近身糾纏顯然解決不了這個麻煩, 但是他的安娜一向攻擊兇猛，直接給對手一個麻醉針，轉手甩槍狙中獵空, 生物手雷一砸, 就占據了優勢。

ZUM離他遠, 柳三平離他近, 哪怕是立志劃水的盧西奧, 配合安娜變身殺人輔助, 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，他們兩個不需要多餘的話，直接將睡倒的萊因哈特解決掉, 剩下個半血的獵空，二對一的陣勢，哪怕是輔助拿槍，也能把對手送回重生室。

鄖昀的視線，在康明說過那句話之後就回到了屏幕上，仿佛默認自己不走, 康明也不走的設定，準備無視掉身邊這個巨大探照燈。

唯一令他寬慰的是，康明好像領悟到他的怒意，終於回歸安靜，不再對柳三平指指點點引起他的註意。

雖然，康明的眼神有些熾熱得可怕。

“殷奇直接沖，我跟柳三平支援。”鄖昀放任士兵76孤身進入前線，帶著柳三平在後方觀察敵人動向，這局這場競技不算特別輕松，兩個三輪車相遇，變成臨時六人隊伍，更加考驗互相的配合。

還好，ZUM的士兵76即使沒有頂尖選手的意識，在路人局裏稱王稱霸也不是難事。

康明喜歡看鄖昀專註的模樣，經過忙碌緊張的職業賽，他已經想不起上一次這樣坐著看鄖昀好好玩游戲是什麽時候了，滿腦子都是之前那場負重訓練，鄖昀坐在他懷裏乖巧正經的模樣。當然，如果鄖昀能將專註的目標放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，偶爾因為他伸手搗亂臉紅、遲疑，就會讓康明心裏升起一種惡趣味的滿足感。

這一局對戰，鄖昀大部分時間都在叫ZUM，他想用最快的速度讓ZUM熟悉AM的輸出位和支援的節奏，鄖昀了解盧筱安，模仿盧筱安的安娜也格外順手，不管是生物手雷還是讓ZUM獨自硬撐，都是以盧筱安、或者說AM的慣常方式進行。

他們打得認真，仿佛旁邊那個虎視眈眈閑得發慌的康明不存在似的。

鄖昀看著屏幕上出現勝利的標識，立刻說：“柳三平待會排，等我五分鐘。”

然後，他轉過頭下巴微揚，桀驁似的看向康明，“我們走。”

他這話忽然引起周圍低聲竊竊私語，連彭小洲低沈的笑聲都溢了出來，鄖昀覺得不管管康明的囂張氣焰這日子沒辦法過了，雖然戰隊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從未戳破，但他的臉皮還沒厚到康明這種的地步。

然而，康明全無知覺，跟在後面把電腦房的門關上，說道：“比賽完了你還想著訓練，不如我們放半個月假出去玩，馬上要過年了，杯賽也不會卡在這個階段開始。昨晚睡覺冷嗎，我覺得你的被子和床單該拆來洗了，正好這幾天有些太陽，待會我去給你換。”

“然後晚上我回去就只剩個床骨架？”鄖昀顯然明白康明的意圖，把他的床拆了，晚上自然只能乖乖回康明房間。

康明笑得內涵，說：“還有我的床和我啊。”

鄖昀瞥他一眼，嚴肅說道：“我們約法三章。”

“嗯？”想象中鄖昀羞惱、氣憤、眼淚汪汪的模樣沒有出現，康明已經準備好挨打挨罵，沒想到鄖昀居然如此正經。

鄖昀說：“第一，不準打擾戰隊訓練。”

“我這不是打擾。”康明立刻狡辯，“你昨晚帶了怒氣，如果不早點解決，我害怕會影響戰隊訓練效果！”說得冠冕堂皇，完全不提自己有多麽無賴。

鄖昀說：“那不談了，晚上你自己睡，沒床單、床被我就睡沙發。”

“好好好，我打擾你們了，我錯了。第二呢？”康明攔下鄖昀，又將他往後帶了帶，生怕這人健步如飛躥進電腦房，一言不發晚上真的去睡沙發。

“第二，不準在外面……不正經。”

康明實在是忍不住笑，鄖昀的表情和語氣十足委屈，簡直是前晚的情景重現。他伸出手，輕輕捏鄖昀的臉頰，看著鄖昀眉間蹙起任由他的手指施力卻不反駁，他說：“我沒有不正經，我一直在正經的跟你談戀愛。”

鄖昀沒有揮開他，只不過視線往外瞥，不想被康明的眼神點燃。

這個男人總是臉上帶笑說些情話，連他都有點沒辦法刻板的耍脾氣。鄖昀在任性，他就像知道康明會無限縱容他的任性一樣，康明懂他什麽意思，卻總要說這些話故意挑起他的情緒。

鄖昀見多了也就學乖了，不在康明面前炸毛讓對方得逞，已經是他獲得的最寶貴的人生經驗。

然而，聽到康明這句話，鄖昀還是有些不爭氣，簡直想放棄訓練，無條件服從康明的擺布，連帶著之前信誓旦旦想要收拾、管教他囂張氣焰的決心都要被融化掉。

“臉紅了。”康明的聲音溫柔，引得鄖昀一陣心跳。

“行了。”鄖昀將他的手指從臉上撥開，借著手掌搓揉臉頰的動作，掩飾著臉上克制不住的笑意。鄖昀根本不敢再和康明的狡辯計較，說道：“還有第三，不許在床上做太狠。”

“哈哈哈！”

“陳靈動！”

“咳。”康明非常識時務，知道鄖昀的底線在哪兒，很給面子的收斂起來，“這個，男人總有些時候把持不住，還不是因為你……我錯了。”

“不許笑。”鄖昀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兇狠，沒想到眼前這人嘴角咧得更開。

康明看著鄖昀約法三章的模樣，實在沒辦法控制臉上的笑意，哪怕鄖昀故作兇狠的瞪他，只會讓他笑得更加肆無忌憚。

鄖昀覺得，相信康明能正經起來，簡直是妄想，他哼的一聲，說：“晚上我睡沙發。”話音沒落轉身要走，卻被康明一把抓住。

康明的力氣永遠比鄖昀要大，身高體重擺在那兒，鄖昀就算努力鍛煉也沒辦法從他猛然的臂力中掙脫出去。

“如果我遵守，有獎勵嗎？”康明靠的很近，他們胸腔幾乎貼在一起，溫暖的鼻息拂過懷裏人的耳廓。

他們站在鍛煉區的死角，依偎在一起，無論是從電腦房出來的人，還是從基地外回來的人，都不可能看見這對戀人的身影。

康明在說話時就考慮到了這樣的情況，聰明才智在偷奸耍滑上面完美體現。他一開始的力道捏得很緊，但是抱住鄖昀之後就松了下來，他知道鄖昀不會逃避，就像鄖昀始終直面困境一樣坦誠可愛。

“你想要什麽？”鄖昀的聲音很輕很低，他發誓，如果康明敢說要你和床上各種亂七八糟的要求，他絕對會暴起怒錘，教康明做男人。

康明沒說話，卻用行動收取了屬於遵守約定者應有的獎勵。

他在基地的鍛煉區夾角裏吻了鄖昀。

康明的吻一向很溫暖，鄖昀忍不住沈溺其中，完全忘記離開電腦房時五分鐘的期限。當後背的手終於不規矩的鉆進衣服下擺，鄖昀才一把抓住那只妄圖作亂的手掌，制止了接下來野火燒不盡的失控。

“記得你答應我的。”鄖昀說話時氣息都有點喘，臉頰還帶著剛才的溫度，“我去訓練了。”

康明咂咂嘴，點評道：“怎麽有點像偷情？”

然後，鄖昀狠狠擡起一掌，手還未落到胸口就被康明抓住。

他挑挑眉，說：“偷情就算了，還打人。”

AM戰隊終於安安靜靜回歸到訓練之中。

語音也變得活躍起來，隊員完全忘記之前康明的事情，保持著不好奇不圍觀的處事原則，給鄖昀一點兒面子。

哪怕是內心尷尬糾結，想要痛快揍康明一頓的鄖昀，面對競技也無比專註。

他決定，晚上一定要跟康明好好算賬，現在，跟ZUM做好溝通才是要緊事。

這段期間，戰隊其實非常自由，沒什麽比賽和訓練計劃，鄖昀覺得這樣也好，正適合他跟ZUM好好談談。

這件事，本來應該張燁或者林民宇來做，但他跟ZUM是舊識聊起天來更加隨性，有些話也更容易說通透。

就比如，替補。

ZUM說：“我本來是投了簡歷去QW的，說實話，如果不是IOP太熱血，我可能真的不想打職業了。”

年輕人的夢想總是容易被各種各樣的現實挫折絆住，有些人得到啟發堅持了下去，有些人灰心喪心再也不會提起。ZUM很感謝IOP和鄖昀，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帶領戰隊勝利，讓自己看到了所謂的希望，也許這輩子就只會鼓起一次勇氣。

在RTK的時期，是他職業生涯中唯一的經歷，也是最痛苦的經歷。他第一次意識到，原來不是每一個職業選手都是為了勝利在比賽，有的人是為了錢，有的人是為了名氣。

歸根結底，只不過是大家的夢想擁有了不同的表現形式，導致戰隊最後的內部矛盾。

ZUM喜歡單純奔向勝利的職業生活，但他將現實想象得過於美好，那種巨大的落差感激發了他心中最陰暗的惡意。

現在，他說：“我對替補沒有意見，比起立刻上場，我更想近距離學習一下AM的訓練風格。”

ZUM只接觸過RTK，他很多習慣都是在RTK養成的，換成AM還有些詫異。詫異戰隊成員早起的勤快，詫異戰隊成員內部的和諧，顛覆了他一直以來對職業戰隊形成的冷漠、懶散印象。

“其實AM的戰術會進行大幅度的調整，三輸出之類的冷僻戰術，可能你上場就很合適，因為戰隊指揮、就是盧筱安，ID是XiaoAn的那個安娜，他在休假，所以我們還沒有機會研究。”

“我知道盧筱安。”ZUM聽到鄖昀特地為他解釋的時候，笑著說道：“因為我投簡歷沒多久，就是盧筱安問我，願不願意到AM來。”

“他問你？”鄖昀覺得有些驚訝，戰隊招人不是經過張燁，就該經過康明，更何況，他知道ZUM是康明親自接回來的。

“嗯，不過，他說，要看看我的實力，先當替補試試。”ZUM說到這兒歉意的笑著，“曾經我以為，寧願在知名俱樂部的二隊當首發成員都比在別的戰隊當替補要好，現在覺得，我這樣的情況，當替補是最好的。”

“鄖昀，我只來了兩天，卻覺得，AM能夠拿到冠軍是應該的。”ZUM說話時總是帶著羞愧和歉意，他心裏不斷回憶著當初遷怒到鄖昀身上的那些話，就像是一輩子的恥辱，會釘在他心裏反反覆覆的提醒他的愚昧。

他說：“職業選手，就應該像你們這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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